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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過多久，齋郎村來了不少人，有粟裕將軍的兒子，有省里和軍區的領導，縣委書記、副書記陪著。他們是來看小紅軍的，來看葉鞭軟的。一班人把葉鞭軟的院子擠得里三層外三層。他們問了許多情況。葉鞭軟就把當年齋郎戰斗的前前后后又說了一遍。有不少人認真地記錄下來。講著講著，葉鞭軟又流下淚來。

　　建造烈士陵園，引起一場激烈的討論。一種認為要建在牧牛崗上，因為那是當年的主戰場，另一種認為要建在獅子山上，獅子山和牧牛崗遙相呼應，也是當年的戰場，離村莊最近，山勢不高，山頂平緩，站在山頂可俯視周圍，視野開闊。

　　座談會后，縣委包副書記采納了齋郞村支部書記的提議，向縣委建議將紀念碑建在獅子山頂。

　　后來齋郎村開展如火如荼的紅色旅游，印證了村支部書記當時提議建紀念碑的選址是很有眼光的。一進齋郎村，就看見獅子山就像一座穩健的巨獅，盤踞在群山之巔。清晨，太陽一抬頭，便跳過層層山巒，照耀在獅子山的紀念碑頂端，陽光和反光交織閃爍，全村人或進村的人，稍稍一仰頭，這如夢似幻的一幕就映入眼簾，瞬間都會被這一抹被朝輝浸染的高山美景所震憾，更會被英雄的紅軍故事所牽引，勾起人們的遐思，吸引人們的尋根熱情。

　　組織上在獅子山上立了紀念齋郎戰斗革命烈士紀念碑，碑上寫著小紅軍和其他在戰斗中犧牲烈士的事跡和他們的名字。小紅軍墳墓從牧牛崗遷入了獅子山烈士陵園。

　　“艾青山同志的家鄉被當年的日本侵略者屠村了，父母兄妹都被殺了，只有外出參加革命的艾青山同志逃過大劫。”粟裕將軍的兒子在紀念碑前大聲地對參加紀念碑落成典禮的省縣領導及齋郎村民說：“烈士的家人都會得到名分和照顧，艾青山同志已經沒有家人，葉鞭軟同志就是艾青山烈士的家人。”話音剛落，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現在，每逢清明、七一等節日，地方上和人武部的領導，都會到獅子山上來祭掃紀念碑，同時一定會到葉鞭軟家看望她，帶去一些慰問品，還有補助金。每次有組織上的人來，她都會顫微微地說：“感謝組織。”她說不出什么其他的語言，她覺得一切都在這句話中了，她替小紅軍說出了這句話，她為小紅軍驕傲。

　　14

　　十九世紀末，巍巍百山祖下的齋郎村又出了一件哄動一時的新聞。一名大學生回村創業，種植袋料香菇，搞農業綜合開展，搞紅色旅游，成立合作社，帶領全村走上了致富的道路，全村面貌煥然一新。在一次拉著一農用車鮮香菇去縣城途中，整車墜入懸崖不幸離世。浙江日報、麗水日報等省市縣委黨報頭條刊出了《百山矗楷模——追記齋郎村支部書記葉盛》的長篇紀實通訊。省委書記和市委書記分別作出批示，要求全省、全市黨員干部向葉盛同志學習。

　　當時我在縣委報道組當記者，有幸和省報記者一起到齋郎村采訪。也就是那天傍晚，我第一次碰見了葉鞭軟。

　　晚霞透過云層，斜斜地從村前四棵千年柳杉高大的樹冠頂端流瀉下來，剛好披在正坐在家門前遐思的葉鞭軟背上，形成一圈一圈微弱的光暈。耄耋的葉鞭軟閉著眼睛，面朝著獅子山的紀念碑，似乎正聆聽著小紅軍講革命故事，那么專注，那么專神。我很動容，用相機偷偷拍了下來，讓這一刻定格在時間長河中。

　　沒想到這張照片在后來麗水市舉辦的國際攝影節中獲得了銀獎，國內外攝影名家一致給予較高評價：這照片捕捉到了人的內心，讓觀眾看到了痛與愛的故事敘述。

　　那年的葉鞭軟已孤身一人，小紅軍的離去傷了她的元氣。葉鐵硬在小紅軍犧牲后幾天也去逝了。葉鞭軟請村人幫忙，在父母的墳丘旁，壘了座新墳。自己死后也葬在父母邊上吧，就安葬在原來安放過小紅軍的墓穴，葉鞭軟呆呆地想。

　　大多數時間里，葉鞭軟都拄著拐杖慢慢爬到獅子山上，停留在紀念碑前，拔一拔碑周圍的草，拂一拂碑上的灰塵，看看山上，望望山下，似乎什么都看到了，又好像什么也看不清，兩眼空洞茫然。緊接著，兩眼就盯住紀念碑，習慣性地就有些神采，在紀念碑密密麻麻的烈士名單中仔細地尋找著。突然間，渾濁的雙眼就放光，嘴里不停地嘮叨著：“看看吧，小紅軍，你是烈士了，大家都記著你呢……看看吧，小紅軍，我幫你把房前屋后的野草拔掉了，打掃干凈了，屋子亮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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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過得飛快，我再次到齋郎村時，已是2019年7月1日，縣委慶七一講紅色故事比賽在齋郎村文化禮堂隆重舉行。村里到處插著紅旗，山風微微拂過，獵獵作響，喜慶莊嚴。村口四棵偉岸的千年柳杉旁，矗著一大塊青石，雕刻著：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十個大字在朝陽的照射下熠熠生輝。縣委書記率領大家先到獅子山瞻仰了齋郎戰斗烈士紀念碑，重溫了入黨誓詞，而后沿獅子山盤旋而下，又拾石階而上，參觀了紅軍戰斗指揮部遺址。

　　在圖片展示墻，我一眼就看到了一張新的圖片，只是照片顯得有點舊，很顯然是后來補加上去的。一張英俊的娃娃臉，旁邊是艾青山同志事跡介紹。

　　艾青山，男，山東艾家莊人。1910年6月出生，1934年9月加入中國共產黨……里面特別提到了葉鞭軟找到、搶救、照顧小紅軍艾青山的動人事跡。

　　參觀完指揮部陳列館，縣委書記提議去拜訪一下葉鞭軟她老人家。村支部書記葉伙有同志上前悄悄告訴縣委書記，說葉鞭軟老人家已經去逝了。全體參觀者頓時安靜下來。

　　我們一行人員來到了后山牧牛崗，山坡上一字排開四座墳丘，一家四口安安靜靜地守望著。墳上剛剛有人培過土，還有些泥土的氣息可以聞到。村里一群少年正唱著《牧牛崗上戰旗紅》，陣陣歌聲從山下傳來。

　　村支部書記葉伙有指了指最右邊那座，“那就是葉鞭軟的。”大家走到跟前，朝葉鞭軟的墳墓三鞠躬。同行的女同志已經聽說了一些她的故事，眼睛都濕濕的。

　　“給她立塊碑吧。”縣委書記對同行的民政局長說。

　　晚上七時，慶祝新中國成立70周年暨齋郎戰斗84周年講紅色故事比賽在村文化禮堂如期舉行。我是第十七個上場，我講完葉鞭軟的故事后，向觀眾深深鞠躬的時候，眼淚止不住灑落在臺上。禮堂里鴉雀無聲，只有不遠處牧牛崗上三兩只白鷴莫名其妙地飛起來，又不知所由地遁入夜幕深處。

　　我返回座位坐下后，心想：完了，講得不好，一點掌聲也沒有。正想著，“嘩”，掌聲潮水般洶涌而起。

　　各位讀者都懂的，齋郎戰斗是浙西南革命精神的集中體現，我自然得了一等獎，縣委書記親自把一本紅紅的證書發到我手上。

　　我們頭兒坐在第一排，沖我微微笑著。我們頭兒是智慧型領導，她深諳關鍵性一仗的真正內涵：每個人都能打好自己的那場關鍵性一仗，我們就將無往而不勝。